建安五年深秋,黎阳城外的官道上,玄色马车剧烈颠簸,车轮碾过满地枯黄的落叶,发出沙沙声响。车厢内,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将领正轻轻摩挲着腰间佩剑,剑鞘上的螭龙纹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光。此人正是张郃,字儁乂,在河北之地颇负盛名的名将,此刻,他正奉袁绍之命,奔赴官渡前线。
“将军,前方便是延津渡口。” 车外亲兵的声音传来。
张郃掀开帘子,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黄河的水汽扑面而来,直往衣领里钻。远处,袁绍大军的营帐密密麻麻连成一片,宛如一座庞大而阴森的黑色城池。想起临行前田丰的劝谏,张郃不禁皱起眉头。田丰曾苦劝袁绍:“今且静守以待天时,不可妄兴大兵,恐有不利。”(《三国志・袁绍传》)意思是如今应该先安静地坚守阵地,等待合适的时机,千万不能轻率地发动大规模战争,否则恐怕会遭遇不好的结果。可袁绍却听不进去,执意要南下与曹操决战。
官渡之战的硝烟逐渐弥漫开来。当曹操奇袭乌巢的消息传来时,张郃正在中军帐中与高览商议军情。“乌巢是我军粮草的关键所在,一旦丢失,大局就完了!” 张郃神色凝重,赶忙向袁绍建议立刻派兵救援。然而,谋士郭图却进献谗言:“不如趁曹操后方空虚,攻打曹营,曹操必定会回师救援,这样乌巢之围自然就解了。”(《三国志・张郃传》)袁绍没有仔细考虑,竟然采纳了郭图的计策。
张郃率领的进攻部队在曹营前遭遇了顽强的抵抗。他望着远处乌巢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。果然,不久后乌巢失守的噩耗传来,郭图为了推卸责任,竟然诬陷张郃作战不力。张郃与高览对视一眼,眼中满是无奈,最终,他们只能率领部下投降曹操。
曹操听闻张郃来降,连鞋子都顾不上穿,光着脚就跑出营帐迎接,大笑着说道:“昔子胥不早寤,自使身危,岂若微子去殷、韩信归汉邪?”(《三国志・张郃传》)意思是当年伍子胥没有早点醒悟,才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,哪比得上微子离开殷商、韩信归附汉朝,找到明主成就大业呢?曹操如此器重自己,张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,他暗暗发誓,一定要在曹营中干出一番大事业。
加入曹营后,张郃仿佛鱼儿游进了广阔的江海,跟随曹操四处征战,立下了无数战功。在渭南之战中,他与夏侯渊一同平定马超、韩遂之乱。西凉铁骑以凶悍闻名,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,张郃并没有硬拼,而是巧妙地运用战术。他在渭水河畔设下伏兵,当马超的骑兵气势汹汹地冲来时,张郃一声令下,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敌阵。西凉军顿时乱作一团,阵脚大乱。此役过后,张郃因功升任荡寇将军。
建安二十年,张郃随曹操征讨张鲁。在阳平关,他与夏侯渊配合默契,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,一举攻克了这一天险之地。之后,张郃奉命率军深入巴西郡,在这里,他与蜀汉名将张飞狭路相逢,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峙。宕渠山道狭窄崎岖,张飞凭借险要地势坚守不出,张郃多次进攻都无法取得进展。为了打破僵局,张郃决定分兵三路,从不同方向发动进攻。可他没想到,张飞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计策,在山道中设下了重重伏兵。
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,能见度极低。张郃率军小心翼翼地沿着山道前行,突然,一声鼓响打破了寂静,两侧山崖上滚木礌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。张郃的部队瞬间陷入混乱,士兵们四处逃窜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就在这时,张飞率领精锐骑兵从后方杀出,张郃拼死抵抗,在亲信的保护下,才带着十几个人突出重围。虽然这场战役失败了,但张郃并没有因此而气馁,他认真总结经验教训,在之后的用兵更加谨慎、考虑更加周全。
曹操去世后,曹丕称帝,张郃的地位也随之上升,他被进封鄚侯,迁征西车骑将军,成为了曹魏政权核心将领中的一员。太和二年,诸葛亮发动首次北伐,天水、南安、安定三郡望风而降,整个关中地区都陷入了震动之中。魏明帝曹叡紧急召见张郃商议对策,张郃自信满满地说道:“亮若勇者,当出武功依山而东,若西上五丈原,则诸军无事矣。”(《三国志・张郃传》)意思是说,如果诸葛亮有胆量,就会出兵武功,沿着山势向东进军;要是他向西前往五丈原,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。
曹叡命令张郃率领五万大军西进。街亭,这个位于陇右的咽喉要道,成为了决定战局走向的关键之处。诸葛亮派马谡驻守街亭,马谡自认为熟读兵书,对军事理论了如指掌,竟然违背诸葛亮的部署,舍弃水源,将军队驻扎在山上。张郃赶到后,立刻切断了蜀军的水源供应,然后抓住时机,发起猛烈进攻。蜀军因为缺水,军心大乱,士兵们士气低落,战斗力锐减。张郃抓住机会,一举击溃马谡,成功收复三郡。街亭之战的胜利,让张郃声名远扬,同时也使得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功亏一篑。
然而,命运总是充满了无常。太和五年,诸葛亮第四次北伐,张郃再次奉命迎战。在木门道,诸葛亮设下了精心布置的伏兵。张郃接到命令追击蜀军,当魏军进入狭窄的山道时,突然,两侧万箭齐发,箭雨如飞蝗般袭来。张郃躲避不及,身中数箭,一代名将,就这样不幸阵亡。
张郃,他的一生都在战火中度过,以用兵灵活多变、善于安营布阵而闻名。从最初在袁绍麾下,到后来成为曹操倚重的大将,再到曹魏政权的核心将领,他历经袁曹争霸、魏蜀对峙,亲身见证了三国乱世的风云变幻。他就像一颗在乱世棋局中不断变换位置的棋子,从最初被袁绍弃用的 “弃子”,逐渐成长为曹操手中能够左右战局的 “执棋人”。《三国志》中陈寿评价他:“郃识变数,善处营陈,料战势地形,无不如计,自诸葛亮皆惮之。”(《三国志・张郃传》)意思是张郃懂得随机应变,擅长布置营阵,预测战斗形势和地形,没有不符合他的计算的,就连诸葛亮都对他有所忌惮。张郃的故事,他的经历和智慧,至今仍值得后人细细品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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